水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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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5/6 17: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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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是一个家的依托,有房才算有家,有家才有安身处、归宿感。无论你成功与否、或富或贫,家永远是最安稳的避风港。我老家有房一栋,砖木三间,灰瓦木檐,既不老旧,也不新潮。当我处在天命之年时,瓦房即成半百之物;更缘有我古稀之年的母亲终年守望着它,瓦房于是成为我梦萦之物,心安所在。听母亲说,民国时期,我的祖父一家无祖业田地继承,几条光棍,既娶不了妻,也立不起房,家贫如洗。年,祖父凭借自己的一手石雕手艺,在外干活挣得一些袁大头,并在寨上购买一处不足五分面积的石旮旯地,几弟兄于是开山碎石,填壑砌基,才有了立足之地;屋基后靠高山森林,前临田畴坝地;屋基左边是从山坡上奔泻而下的山涧水冲出的沟壕,右边是从一个老水井流出的水沟,逢天下雨,屋基左右水流如注,犹如双龙下山,自成一处景致,十分壮观。不过,那时他们的家呀,亦就是在屋基上搭两间茅屋,几兄弟每天朝出晚回,为别人做帮工干重活,夜归后就挤卧在破棉残席的床上。后来,我三祖父壮年先殁,二祖父、四祖父、五祖父皆过继别家成婚,唯我祖父一家老小守此茅屋,艰难度日。我父亲三岁前,祖父长年在外从事石匠手艺,他从中寨三会带信回家,要祖母带着一双儿女去他做工的地方安家,祖母满心欢喜,带着儿女就往三会赶路,可刚到泉坝捷克庄,恰遇我祖父忽然病逝的传信人,孤儿寡母一边抹泪一边辗转回家,继续居住在老家茅房里。新中国成立后,祖母为了家庭,不得不携儿带女改嫁。改嫁后的家庭,按照当时土改政策,人民政府分给他们地主的木房一头,厢房一间。父亲结婚后,因家中人丁增加,改得的房屋再难住下一家老老少少六七口人,父母亲只好与祖父母分家,又搬回茅屋处居住。母亲身怀我时,建房子便成了父母亲最重的心事,然而,对于家无片瓦、山无寸木,连填饱肚子都还成问题的家庭,要建起一栋木房谈何容易?正在父母发愁时,外祖父同意去他家那片柏树杉树松树林里由父亲自己择木和砍伐,房子所需的木材终于有了着落。父亲把一根一根的树砍倒,又亲自一根一根地搬运,毛狗路上往返一趟近十里。有一天,因路太滑,父亲连人带木从悬崖上掉入一丘水田里,险些丢了性命。经过父亲两月的辛劳,在选准了中柱和屋梁后,就立即请人进行发墨、拆枋、凿眼、排扇、立房、上梁、盖瓦等繁琐工序和仪式,年底,伴随着我的哇哇哭声,一栋四列三间七柱顶瓦的木架房也就竖立起来了。房架无板隔成壁,四面皆空,但屋顶盖满了瓦,虽不挡风,却能遮雨。这对于父亲,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比起以前的茅屋,不知要好多少倍呢!

在我们农村,四列三间、七柱或九柱顶瓦的木房是最普遍的房屋造型。一般家庭,都是把房子中间设成堂屋,堂屋设香火(神龛),再用板壁横中隔成房间,将装有地楼板的后半间做卧室,剩下的前半间做灶房,有的把火辅也设在灶房里。而当父亲把房子竖起来后,实在无钱买木板,更不用说辅地楼装修内屋了。好在农村人自力更生、因势而为的能力特别强,非不得已的事一般绝不求人。家里的各种用品,除了盐巴、布匹、火柴、铁器类不能自己生产的东西,不得不花钱购买外,其他能不花钱买或不请人做的,都是亲手制作,自给自足。父亲就是这样的人,石竹草工艺无不学习。他不仅继承和精通上辈留下的石工手艺,而且在竹编方面技术精湛,家里的石礁石磨、擂钵水缸,背蔸、烧箕、斗笠,草稿荐、草鞋、草凳、蓑衣等各样用具,无一不是父亲他自己制作,以致寨上人经常请他编竹篾用物,连他去世前,都还在为别人编背蔸。我家木房建起后,一头用来堆放稻草、苞谷秆等柴草或存放谷斗、背篼、铧口、锄头等农用具,一头用编有图案的押耳笆当壁,房间楼上辅几块木板和竹篾席;虽极为简陋,但能让我家六口人提供遮风避雨之所,也没感觉有啥不满足的。房子地脚枋我们称之为地川排,中堂前没装大门、窗户和板壁时,这里的地川排是整栋房中最宽大最厚实的川排,我们称之为大门坎。寨上无论小孩还是大人都喜欢随性地坐在大门坎上。尤其我们小孩,吃饭坐在上面,乘凉坐在上面,就连削木棍、制陀螺等玩具,都是在大门坎上进行,因而它被我们捣鼓得刀痕累累,中间处还出现了一个凹口;当然,平时只要被父亲看见我在门砍上砍,也少不了迎来父亲一声棒喝。更多的时候,我们往往是几个小孩骑在地川排上做游戏,抑或并排着坐,齐声唱毛毛雨,大点落,我家苞谷水牛角,人家包谷鸡脑壳之类的儿歌,或者看房前田野里人们犁地、割麦、栽秧、打谷,或听夏夜里阵阵蛙鸣;要么在雨天观白鹭飞来飞去,或在傍晚看对面寨上的炊烟缭绕…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美丽的乡村画图。年,房子的内屋已用木板装修好,内屋的门上第一次挂起了一把铁锁。而厨房四围,也被父亲用木板、竹块或破篾晒席做成墙壁,白天太阳从缝隙里照射进屋,晚上可从屋里看外面天上的星星;无论吃呆吃好,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家隔壁堂弟小时候不讲卫生,在冬季内衣内裤常穿一两个月不换洗,以致被虱子叮咬、周身生了干疮。冬天我们围坐在灶门前烧着旺旺的火边,脚都被烤出色斑来,而背上却冷嗖嗖的,半身瑟瑟半身热啊。这时,堂弟背上干疮痒发作,越是烤火越发痒得不行,于是他将背贴篾席,一上一下地摩擦,好像他十分地舒服,非常地享受这种方式的挠痒。虽然这时我们的生活环境还没有明显改观,但父亲一刻没有放弃对房屋进行的装修的想法。每逢一年的农闲季节,他就外出到周边村寨甚至到德江稳坪、钱家一带做石工,把别人家修磨子呀、錾阶阳呀、建墓碑呀,只要挣钱,再苦再累的活他都干。在一家人省吃俭用下,家里只要余点钱,他就会将钱拿去购木板装修房子或添置一些家具。待我十二岁时,家里第一次出现了木碗柜和火辅。木碗柜其实是爬(ba)壁碗架,两层盒子的柜子挂在板壁上,可节约出背面的材料,这既是农村人智慧的反映,也是节约简用的表现。火辅上有一米见方的土坑,四周砌以条石,就成了火塘。平时在火塘里面烧火,铁三脚架上放锅或鼎罐,就能炒菜或煮饭。每逢家人团聚、邻里串门、亲朋光顾,大家围坐在火辅上,俨然与现在的客厅或招待所的作用绝无二致。但凡有客人来,晚上父亲就把火塘用三五块木板盖上,再把草稿荐(草床垫)往火辅上一展,放上被条被单或篾席就可睡一两个人。早晨起来,收拾起火辅上的东西,又可烧火煮饭,搁桌就餐,非常方便实用。年我考入德江师范读书,父亲第一次在寨上弟兄叔子面前扬眉吐气。那年寒假我回家,腊月二十九那天,父亲赶板场回来,除了买许多过春节吃的烧的鸣放的如白糖草纸香烛火炮等东西外,破天荒地买了红纸毛笔和墨。他从背篼里边拿红纸边对我说,你是我家祖祖辈辈第一个喝墨水的人,写几个毛笔字给祖先们看看?我当然领会父亲说话的意思,他是想我写副对联表达我们全家人的喜悦;我于是凭借在学校练习书法的基本功,手握毛笔,为我家写了祖辈以来第一幅对联:富安火辅能熏肉,德胜水油可养身贴在内室的门两边,后被我读初中时的老师看见,他对我父亲说,你儿子有出息了,晓得以你的名字嵌入对联了。父亲文化不高,不知老师说的是啥意思。我老师进一步解释:你名字不是叫李德富吗,他把你名字富和德字打头嵌入对联,很好哟。坐在火辅上的父亲,在火光映照下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满意的笑容。三年以后,在我拿到工资的第一年,当我把我节约下来的60元钱交给母亲后,我不知那晚父母为啥嘀嘀咕咕了大半夜。后来,当泥工师傅三人到家时,我才知那晚父母亲是在商议改装房屋之事。那几年我老家初现砖房,我们称之为洋式房子,有钱的家庭,把老木房撤掉修起一屋三间的砖砌平板房,窗户安上木条或钢条,有的还镶上玻璃。建不起洋式房的,就把屋正面的几根柱子锯掉砌上砖墙,安上窗子后,屋里比木窗户敞亮得多。我家就属这类型,父亲把我节约的钱加上他的几百元石工钱,让泥水工把有火辅的房间凡能将木柱木板换下来的地方都砌成砖墙,还把堂屋地板用水泥抹平,夏天,堂屋里特凉快,父亲在堂屋编织背兜和竹扇之类的竹器,母亲和寨上的几位老婆婆一边摆牛门阵一边干着缝缝补补的活,而寨子一些小孩干脆赤身裸体躺在水泥地上消热,以致我家堂屋水泥地板经常干干净净、油光水滑。父亲一直没有停止对房子的改装,似乎他一辈子中,把房子装修好不仅是他不懈的追求,待我结婚时,我家房屋里的火辅和灶头已被撤掉,房间四面不是木板壁就是砖砌墙,整栋房成了天楼地整,灰瓦砖墙石阶阳。楼上楼下都能辅床搭辅,逢寨上红白喜事,妈妈都会让许多客人在我家住宿。年夏,老家一场大雨后,水漫至我家房屋阶阳前,浸泡三天后,屋基下沉,砖墙倾斜,整座房屋一下成了危房。面对随时倒塌的砖墙,这次父亲却显得无能为力,因他刚患肠梗阻病住了院,左脚因风湿出现萎缩,家里实在难以有钱用在房子上了。房屋就这样危而不倒了三年。一天夜里,正当我还在泉坝与德江县高山之间的路上做烤烟外流拦截工作时,却接到父亲病故的消息。母亲说,房子没倒我们家的主心骨和顶梁柱却先倒了……父亲未尽心愿和遗憾成为我多年来深深自责之痛。接下来,母亲也许是因父亲去世后打击大了点,她双目忽然看不清事物。医院治疗,她却说,何必花冤枉钱哦?有钱把房子维修好吧。我说,房子倒了可重建,可你的眼睛不医治,恐怕到时候再多的钱也难以让眼睛复明啊!我在县城很快就要买商品房了,难道你不想看看我们的新房子,同我们过美好一点的生活吗?恰逢那年县残联开展白内障义诊活动,妈妈的白内障双眼在铜仁手术一周后就复明了。而她一出院就迫不及待地回到老家的房子里,继承守护这个危房,完全听不进她的小的些担心安全劝她跟着我住的话,继续在老家守望着。以致每逢父亲忌日、妈妈生日或逢年过节,我必回乡。沿河有诗人说:

……常常在某一个城市的夜晚

彻底失眠

不是炫目的灯光

不是喧闹的车声

不是堆在桌上的文案

而是母亲在乡下的

那一份牵挂

出门久了

故乡就远了

而那每年在路上

往返的乡愁

让我的心灵

一丝丝地疼痛

城市与故乡

就一百里

故乡渐渐遥远和陌生……。

的确,房屋不安全,是我经常回故乡的借口。回到故乡俨然是医治我对母亲牵挂、对父亲怀念的一服良药。年,我回家跟母亲商议,想把木房撤掉建一座砖房,可母亲明里不反对脸上却挂着不高兴的表情。后来从我邻居那儿听到了母亲的心里话。她说这房子凝聚了她和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虽然房子不好看,但没功劳有苦劳呀!撤了房子,会留下父亲一点什么样的念想呢?她还说,住房子跟过日子其实是一样的,哪有嫌弃房子旧,就不去布置它?哪有因自己老了或变丑了,就邋遢着过,不洗脸不梳头的呢?那一年,恰好国家农村危房改造政策实施,寨上的人们对新政策不了解,当村干部去统计危房时,谁都不愿报名。唯母亲积极争取,获第一批立项后,就把房子彻彻底底整修一番,使我村历史以来有了政府补贴的第一座危改房。改造后的房屋,灰瓦片白瓦脊,墙白窗明,雕栏石阶,一改破败之貌,非常好看。在新农村建设大潮中,虽然我家房屋周围比它高许多的砖楼水泥房越来越多,它也越来越显土气、低矮和老旧,但在我眼里,它永远是全寨最简朴别致,最亲切自然的建筑。我每次回家,老远就能从车窗看见它,心里也会升腾起满满的温暖来。而让我特感奇怪的是,为何睡梦中我同父亲对话,或妈妈走进我梦境里来,这时的背景永远是危改前的墙体有些歪斜砖瓦房而不是现在的房子呢?现在的瓦房,可谓外表传统化、内部现代化。母亲平时吃的用的,与我们城里生活的人无太大的差别。她早也习惯电插座一插,边在电饭锅煮饭边看电视边同人摆龙阵的生活。光家里的炉子,与时俱进地不断变换。父亲在时,日常在厨房里烧的是柴草,冬天来临,通楼屋里每日就烧起北京煤炉来取暖;父亲去世后,把北京炉换成了回风炉,再后又换更高档一些、桌面更宽的回风炉。而当在城里的我们用上电滋炉、电热器、电水壶、电风扇后,母亲随及也在老家用上各种电器;近几年,母亲还用上了电冰箱,在电冰箱旁的板壁上,挂着她的老年手机,手机一响,她会跟打她电话的人聊好一会儿,一点不像以前一样担心花钱。母亲年纪越来越大,身体却越显硬朗,她每天笑哈哈的,在老家一个人过得自由自在,这是我最感心安宽慰的事。伴随着全面小康社会建设,故乡日新月异,许多许多的地方已是人生相见不初时。村寨四周一年四季青山滴翠,硬化的路直达家门口,路边太阳能电灯准时自动放光和关灯。房门前洼地排涝工程实施后,就涨再大的洪水,也只能漫到房屋阶阳坎下,再也不会威胁到房子的安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故乡风光无限,春天一坝油菜花间蜂舞蝶舞,夏天蝉鸣鸟叫,秋天水果飘香,冬天到处皑皑白雪,故乡成了我最向往的地方。年,母亲将近耄耋之年,老家房屋却已经半百岁月。回首过去岁月,说长不长,论短不短。五十年栉风沐雨,五十年苦尽甘来..五十年,它却见证了一个平凡家族的发展变化、见证了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家庭的不懈追求、见证了改革开放下一代农民的创业精神;老屋五十年,我也五十岁。我相信,今后的日子里,只要房子在,乡愁不会陌生;只有母亲在,故乡才永不遥远。

作者李克相

编辑刘伊伊

编审萧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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