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仔癀董事长
“药中茅台”股市难比茅台。
出品
商业大咖研究院
曾经“一粒难求”。
官方售价元一颗的片仔癀报价均超过元/粒，有的被黄牛炒到元/粒，线下购买凭身份证登记预约，一人限购两粒，且间隔三天才能二次购买。
因此，片仔癀被市场称为“药中茅台”。
3克一粒，一粒一盒，线上电商店铺售价高达元。按克计算，单价已经超过当前黄金价格。
但无论它价格曾经多么惊人，也挡不住股票“跌跌不休”。
7月22日，片仔癀午盘暴跌7.93%，半天之内市值蒸发了亿元；午后股价持续下行，最终跌停收盘。
8月2日早盘，片仔癀股价低开至.6元/股。开盘后，股价迅速下行后小幅上涨，至下午收盘，股价停在元/股，市值亿元。
一直以来都有“神药”之称的片仔癀为何突遭变故？背后的原因值得探究。
大股东减持利空市场
要说片仔癀市值大跳水，最直接的原因当属大股东计划减持股份。
7月22日，片仔癀控股股东九龙江集团有限公司以自身资金需求为理由，拟宣布减持不超过.32万股。
值得一提，这是片仔癀上市以来，控股股东首次进行减持，而且是在股价高点阶段。公告一出，引发股市震荡，片仔癀股价开始下跌，也带动不少机构抛售股票。
控股股东计划减持股份是值得投资者引起重视的，片仔癀的实控人是漳州市国资委，虽然相关方面表示此次减持股票是因为资金方面的需求，但按照国资控股的一贯操作，抛售其实更多的是释放一种股价不算便宜的信号。
毕竟国资股东减持股份十分少见，因为国资股东若没有充分的理由，如果卖掉的股票未来走势强劲，决策减持的人将会冒着“贱卖国有资产”的风险。考虑到国资股东持有片仔癀股票的成本极低，基本不存在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压力，只要长期持有片仔癀股票就好。
但是，九龙江集团却冒着“贱卖国有资产”的风险，要减持片仔癀股票，这给市场提供的信息量很大，说明在国资股东的眼中，片仔癀的股价存在明显的泡沫，已经能够形成非常明显的决策合力，才能做出减持股份的决定。
“片仔癀大股东减持对于市场来讲肯定是一个利空消息。”有研究员表示，“一般来说，这一动作可能传达出两个信号，一是它要套现，二是不看好公司未来前景。因此片仔癀股价短期内会有下行压力。①”
由此，这一信号一经释放，就给股市带来了轩然大波。
价格虚高，名不副实
如果说大股东减持是片仔癀泡沫破裂的一个导火索，那么片仔癀股价大跳水更深层的原因应该是它虚高的估值难以与实际情况相匹配。
国家绝密级配方、非遗级制作工艺、一级中药保护品种……凭借一系列光环加持，片仔癀斩获了大量高净值男性消费者的青睐，价格和销量屡创新高，从药品，逐渐走向奢侈品、收藏品、投资品的殿堂。
观察片仔癀的成分用量，可以发现里面包含了3%麝香、5%牛黄、85%三七、7%蛇胆。虽然麝香的占比是最少的，成本却占到了一粒片仔癀总成本的55%。片仔癀对外表示一直在使用天然麝香，而连续提价的原因，基本上都是原料价格以及人工成本上涨，不过这种说法其实细究就会发现很难站得住脚。
天然麝香和牛黄这两种名贵中药材在片仔癀原材料中占比达90%，尤其是天然麝香非常稀缺。80年代起，野生麝在人类捕杀之下数量减少，药企使用麝香需经由官方审批和分配。
但早在年，片仔癀便开始人工养麝产业。根据西南证券年2月7日研报，片仔癀陕西养殖基地养麝超1万头，推测年产超公斤，到年，其原料中养殖麝的使用占比已经达到1/5。②
据券商统计，从出厂价来看，年到年片仔癀一共提价了10次，从元提升到了元，涨幅%；从国内零售价来看，一共提价9次，从元的零售价提升到了元，涨幅82%。③
或许它也正是利用了消费者的惯性思维——物以稀为贵，贵的就是好东西。但惯性思维也有回转的一天，当消费者发现其中的端倪，它的衰退也不难想象。
在片仔癀锭剂价格受到热炒前，部分门店就已经断货长达半年。等到价格被炒高后，厂家又在暗中调整自身的发货节奏，从以往的按季度发货改为按月发货。
片仔癀在被疯炒之前，虽然价格一直呈现缓慢上涨趋势，但供需一直比较平衡和稳定，为何会突然就出现了缺货的局面，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厂家是否在玩饥饿营销的把戏，恐怕难逃质疑。而等到片仔癀价格炒起来，市场缺货更加严重后，厂家不仅不稳定下游经销商和市场的预期，反而把按季度发货改为按月发货，让市场更不稳定。④
片仔癀之所以市场价一路高涨，除了厂家有操控价格的嫌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它具有所谓的“收藏价值”，这一点被不少人坚信。长期服用片仔癀的老客户，基本都有“片仔癀越老越好”的说法。片仔癀在全国各地的线下体验馆，也会像很多国外奢侈品店那样，每月截留10%左右的药锭作为囤货，以满足老客户对生产日期的要求。
不过，虽然中药保质期相对而言比较长，但作为药物也是有确切的保质期限的。并且，CDE和FDA的药品目录也从没有显示某种药的药效能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增强。毕竟，化学结构可能会因氧化而遭到破坏，有效浓度会因蒸发扩散而不断下降，生物药更可能因物理作用而出现“失活”现象。⑤
不符常理的毛利润再加上市场莫名的追捧，使得片仔癀的泡沫更显脆弱。
投机炒作，泡沫易破
纵观片仔癀从一路高歌猛进式升值到如今连连跌停，其实还是炒作与管控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在这场狂欢中，片仔癀已经失去了自身的药品属性，而是沦为了炒作赚钱的工具。无独有偶，曾经炙手可热的阿胶、安宫牛黄丸都承担了这种药品以外的压力。
东阿阿胶的零售价从年的80元/公斤一路飙升到年的元/公斤，19年间提价19次，涨价75倍，部分年份，还曾一年之内提价三次。⑥
而安宫牛黄丸更为传奇，其原本成分中含有天然犀牛角，被坊间认为药效的关键。而年起，由于犀牛被国家列为保护动物，犀牛角被水牛角浓缩粉代替，因此年前出产的安宫牛黄丸还具有了“收藏”的价值。
稀缺性、易储性、需求性，这些因素都令片仔癀们成为绝佳的“投机标的”。这次片仔癀的爆火，与之前的投机热炒操作方式也如出一辙：
首先，就是黄牛通过实体店排队、网购抢购、加价收购、“里应外合”等方式大量吃货、囤货；随后，在二手交易平台挂出高价出售；再接着，就是“自己买进”，通过左手倒右手的方式形成“高价成交记录”，由此煽动市场。
有相当一部分消费者购买片仔癀，不是为了治疗某种肝病，而是看重了片仔癀在保肝护肝、免疫调节、解酒等方面的保健作用。而片仔癀的配方保密，机理基本全靠似是而非的简要说明，药效几乎不可能被证伪。但实际上，片仔癀护肝功效至今尚未得到权威医学证明，更多的还是“传说式”的功能。
此外，片仔癀的故事神话也不在少数，源头难说是公司放出，但多少脱不了干系。
片仔癀公司扬言片仔癀起源于明朝末年，一位御医出逃到福建漳州，将“宫廷秘方”带至民间，有奇效，并传承至今。
由于片仔癀的诞生地福建是华人华侨的出海大省，所以很长时间以来，在华人聚集的东南亚、美国等地，片仔癀的知名度比在国内更高，甚至传闻有“仙药”的名号。
还有广为流传的典故称，年中日建交，片仔癀曾经作为国礼送给田中角荣；年上海爆发甲肝疫情，片仔癀一药难求，三粒药可以换一台17寸彩色电视机。⑦
上述故事的真实性虽然无法明确证实，但无疑给片仔癀本身增添了各种传奇色彩。
尽管药品说明书将对症的“急慢性病毒性肝炎”单独列出，但“各种炎症”这类较为模糊的表述，让片仔癀的用武之地变得非常广泛。在各大社交平台，网友表示，“亲测风火牙痛有奇效，比布洛芬还管用”“咽喉肿痛有奇效”“手术后防感染，长辈们都这么说”。
可以说，片仔癀给人营造的印象就是包治百病，也即“一千个顾客，就有一千种片仔癀”。
片仔癀的走红模式，也很难不让人想起历年来白酒的炒作模式。网络上流传这样一个段子：最有钱的人，是“一边喝茅台、一边吃片仔癀保肝护肝”的人。段子或许有夸大调侃之嫌，但其背后的正是消费者们自己认同的价值消费的体现。
“片仔癀锭剂的消费群体，跟茅台酒的消费群体，有些类似，两种产品的消费，都象征着身份。”⑧
片仔癀本身的销售渠道与营销模式，则更奠定了它“高端化”的基础。它最主要的销售模式，就是其公司年报中提及的“OTC模式”，包括片仔癀体验馆、区域经销和零售药店。
眼下在各大城市用中式复古装修，摆满了各类片仔癀药品、护肤品礼盒，甚至取名“博物馆”的片仔癀体验馆，正是片仔癀销售的最核心渠道。
电视广告上很难看到作为处方药的片仔癀，但它避开了这种大众传媒上宣传的种种限制，采用了体验营销的手段。片仔癀原董事长刘建顺开展的“营销改革”核心内容，就包括在各大城市建立体验馆并配套营销活动、在央视投放品牌纪录片、医院展开临床合作等。⑨
新董事长上任忙“灭火”
除此之外，有更多观点认为，片仔癀新任董事长潘杰履新不到三个月，片仔癀二级市场相继出现游资炒作与供求关系失衡的局面，潘杰难辞其咎，是以借助减持手段压抑炒作情绪，平息舆情。⑩
年4月，片仔癀公告，公司刘建顺因身体原因不再担任漳州片仔癀药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董事职务，提前退休，而接任者即为仍然是片仔癀控股股东九龙江集团的董事长的潘杰。
潘杰此番上任颇有“代履职位”之意，其履新一事颇有“挂名”的意味。也正因为兼任身份，九龙江集团的减持更像是潘杰的一桩通盘考虑。
媒体报道，自潘杰上任前后，片仔癀线下体验店出现批量购买片仔癀药锭的“黄牛”。而随着炒作不断发酵，片仔癀的炒作由最初的线下黄牛开始，已经逐渐向香港经销商端蔓延。
环球老虎财经曾经撰文指出，片仔癀的网络电商货源几乎都来自香港海淘渠道。而由于片仔癀采取公司委派独家香港代理的模式管理香港多级经销商，片仔癀的炒作失控，或一定程度与香港经销商管理不善有关。
针对片仔癀炒作，该公司也在6月底表示，已经报请相关部门进一步加大监督和查处力度，并采取一系列措施，坚决维护市场秩序。
片仔癀价格一路走高，登上微博热搜，也引起了数家媒体注意，争相评论片仔癀“不正常”的价格突增猛进，再不出手，恐怕也难以避免被有关部门清查的命运。有感自身危机，新任董事积极降火也在情理之中。
结语
事实上，中药领域从来不缺神话。
上一个被冠以“药中茅台”之名的是已经一蹶不振的东阿阿胶。而到现在，它早已成为明日黄花。
虽然被视为必备“神药”，片仔癀一直无缘国家医保目录，也迟迟没能纳入国家基本药物目录。
在公立医疗机构还是市场主导的情况下，这两个目录几乎是药品进入主流市场的”资格证”。未被纳入其中，也意味着，该药在治疗上的价值并未获得官方认可。
至今仍在下跌的股价，也预示着片仔癀不算明朗的未来。
注：
①《一粒药卖的片仔癀跌停，“药茅”神话要讲完了？》AI财经社，-7-23
②《“药中茅台”线上卖到一粒元？漳州市监局工作人员：片仔癀的情况是炒作问题》上观新闻，-6-25
③《片仔癀怎么突然就火了？》中国新闻周刊，-6-26
④《片仔癀疯炒后大股东“高位套现”，只是一个巧合？》澎湃新闻，-7-24
⑤《片仔癀是怎么炼成的？》36氪-06-28
⑥《中国人爱神药：片仔癀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健康界6月29日
⑦《故事大王片仔癀》南风窗
⑧《片仔癀，小心要黄》新周刊
⑨《股价新高后片仔癀控股股东拟大额减持，它的神化套路并不稀奇》界面新闻
⑩《大股东减持片仔癀,新董事长不为套现为“灭火”?》环球老虎财经，-7-23